#书摘 出自 第四章 海盗活动的职业化 P99 ———— 《海盗的海上生活扫描》 海盗联盟中的绝大多数普通匪众,就和此前活跃于江坪的那些海盗一样,都是生活在社会下层的贫苦渔民。从服装上来看,是很难把他们与水上世界其他下层社会成员区别开来的,稍有不同的是,海盗们不戴帽子,穿着黑色棉布长衣。 他们加入匪伙的动机各不相同。有些人显然热衷于以当海盗作为升官发财的阶梯,另有一些人是为了寻求与岸上单调乏味的生活截然相反的海上冒险,大部分人看来则是由于难以忍受清朝官员的专制压迫和苛捐杂税而被迫下海为匪的。因为有一份遍及广州和澳门的揭贴声称,彼辈下海为匪,皆因 “官吏人等均怀暴虐之心,只知榨取民财,不管百姓死活”所致,在这份文告中,一些海盗表现出了对所受劳役和捐税之苦的愤怒,而另一些人则对那些无力防范罪犯和土匪,只会骚扰百姓的地方官吏表示不满。 联盟中还有一些“穿着体面”的有钱人,其中有一位还略通英语,并声称自己去过英国。然而,这些毕竟只是例外,大多数人参与海盗活动主要是为了寻求经济利益。到1806年时,成群结队投奔海盗联盟的新成员己经“很难加以仔细甄别”了,这些人一一主要是渔民一一或五人十人一伙,或数十人上百人一队,络绎不绝于途,纷纷涌入联盟。起先,投奔联盟的人员似乎来去自由,有些人甚至只待上一两个月便离去了。但到1807年时,海盗首领规定入伙者须待上八九个月,否则予以拒绝。 虏获的肉票仍然是联盟补充成员的一个重要来源。人们几乎每天都可能被绑票,一旦成了肉票,便少不了遭受折磨,即便是素能忍耐的张保在不顺心时也往往诉诸武力。有一次,张保率人劫获几艘米船,他告诉米船上的人说,只要在神像面前起誓,他就可以让他们当海盗。结果有三四个人拒绝了,张保命人将他们的手反绑起来,再从桅顶吊下一根绳子,串结在他们的手臂之间,把他们绞扯到离甲板三英尺高的地方。然后,他的下属用鞭子抽得他们死去活来,再把他们升吊到桅顶之上, 就这样差不多吊了一个多小时。 这个过程重复了数次, 直弄得这些可怜的家伙有的屈服 , 有的被折磨至死。 劫获的渔船上的人都被迫为海盗做杂役,丝毫没有被释放的希望。年幼男孩很被看重,他们被海盗收为童仆,或被收为养子。 那些无力缴纳赎金的肉票,往往被关押起来,或被指派干活,或是照看战利品。 除非有人武装看护,否则他们不得上岸。如果肉票试图逃跑,轻则拷打,重则杀死。有时他们在被关押四五年之后,也有机会获得自由,但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害怕被人当作海盗而不愿离开。有那么多被拘押的肉票加入了海盗队伍,以致两广总督于1805年猜测道,胁从者占了整个海盗力量的半数以上。 海盗们希望能学会使用西式枪炮,所以他们并不随意伤害虏获的欧洲人和美国人。一艘葡萄牙双桅船和一艘美国纵帆船上的船员便是依靠这一点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特纳和格拉斯普尔也是这样活下来的一一他们教那些绑票者如何装子弹,如何使用滑膛枪。有位亚美尼亚俘虏为海盗当了一年多医生才换得一条性命。特纳被扣押的那只船上的管事原本是一个无力缴纳赎金的肉票,他是通过为海盗保管文书才获得自由的。 女人在联盟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尽管至少从理论上来讲,如果她们未曾嫁人是不得踏上甲板的。许多女人在岸上没有固定住所,只能带着孩子居住在拥挤不堪、令人讨厌的船舱里。海盗首领与五六个妻妾同居一舱室的情况并不少见,船员们一般则由未婚男人组成。特纳注意到, 尽管有严禁淫乱的限制,但每艘船上通常载有8一10个女人,她们 “打算取悦船上所有的男人并提供性服务”。而且,在他看来,“没有她们,很多船员也照样快活”,也许因为海盗“几乎都是些公开干那些违背人性事情的家伙”。 女人们在船上干起活来与男人相比亳不逊色。在整个华南沿海,作为一种传统,摇舢板、划小艇的事都由女人承担。这些当海盗的女人,虽然初一见面时很娇柔、很轻佻,实则相当粗壮而放肆。她们天生大脚,生性灵活好动,可以担当匪目盗首,自行率船“做事”。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她们有时甚至与自己的丈夫并肩作战。在1809年的一次战斗中,一位掌舵的女匪用一柄短刀护身,接连刺伤了数名扑上来的敌人。 船上的居住条件总是拥挤不堪。当船老大及其妻妾占据了尾部相对宽敞的船楼之后,船上的其他成员只得挤塞在主甲板下的货舱里。从理论上来讲,每个海盗及其妻子均可拥有一个自己的小舱房。但船上的空间十分宝贵,一个男人及其家庭只能拥有一个大约4平方英尺的铺位。肉票和新入伙者通常只能睡在不挡风不避雨的甲板上。特纳勉强入睡的地方是一个至多4英尺长、1英尺半宽的空间。如果他伸胳膊抬腿不小心碰到别人的话,即刻便会挨上一记拳头或是被踢上一脚。格拉斯普尔(Glasspoole)的情况更惨,就是遇到狂风暴雨,他也只能披块破垫子,蜷缩在甲板上的某个角落——即便是这样一块破垫子也常常被夜间看风瞭望的海盗拿走。 后甲板上的小木棚便是船上的厨房,储藏淡水的木桶也放在那里,除了在劫获猪肉或家禽之后得以大吃大喝一通外,平常吃的都是糙米和鱼,但当食物缺乏时,他们有时就得连续几星期靠虫蛹与米同煮或是靠吃老鼠为生一一在船舱肮脏不堪、虫虱遍布的情况下,老鼠倒是繁殖迅速。 然而,海上漂流的生活并非总是充满了劳作和苦难。海盗们尤其迷恋赌博,许多人将大部分闲暇时光花在打牌上。确实,即使是在战斗发生时,仍有一批人继续玩牌。当某位玩牌者被打死时,其他人并不惊慌,只是将死者的尸体推到一边,然后继续打牌。海盗们还靠吸食鸦片消磨时光,他们随身所带的烟灯、烟枪一应俱全。但是这种休闲时光正不断减少,因为联盟的野心正在不断扩张。 (原文中提及的特纳,是《我被拉德龙斯海盗所掳之遭遇以及有关那些海盗情况之见闻述略》的作者,“拉德龙斯”Ladrones 是一个葡语词汇,意为土匪或海盗,葡萄牙人用来指称他们在南中国海遇到的海盗,后来英国人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