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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所有国家,想要出(纸质)书都得先有个“书号”,有了它才能出版与印刷。但这书号在各国各地的发行量不同——监管越松懈、书号发行量越大;反之越少。比方说,港台地区容易动乱(所谓“自由”),所以那儿拿书号非常非常容易,是人是鬼都能出书。而我国大陆,书号较少,并且书号完全由国营出版社掌控,因此出书较难。



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国营企业(包含出版社)展开私有化改革,变成以市场为导向,追逐利润。但卖书能卖几个钱?大多数作者写书是为了“求名”、并非“逐利”,作家一旦成名就不会在乎那点稿费。但出版社在乎,以合规而言,出版社就该选好书、出好书,以“好”来赢得市场,进而盈利。这是正常的出版及盈利模式。



事与愿违,哪有那么多好书?又去哪找“不为米折腰”的出版社编辑?他们费力不讨好,选好书如大海捞针,后续负责校对、排版、印刷,一大套流程下来,落得个低工资、差待遇。这就是纸质出版的必然结局。除了极少数国家大力拨款的(比如“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都陷入迷局

这滋生了一颗毒瘤——卖书号。由于公私混合,出版社一面以“公”的身份向国家要书号,一面以“私”的诉求把书号明码标价,交钱即卖。如此一来,出于监管目的才发行的少量书号,就成了出版社牟利的工具——作者求名,就得让书出版;想让书出版,就得想办法拿书号;国家为了监管,所以书号少;出版社兜售书号,书号越少就越值钱。这就成了“生意”。其间还诞生了所谓“书商”这一职业,说白了就是“书号皮条客”,游走于出版社和作者之间,说双方不能直说的话、做双方不便亲手做的事,最后从书号的售价中抽成。



书号多少钱呢?前几年,一万多。别问我为啥知道,该知道的人群都知道。其实真不贵,约等于“是人是鬼都能出书”。为了成名镀金的人,谁在乎这几个钱?相比于出书带来的好处,这点支出九牛一毛。正是因此,市面存在大量的“鬼书”。最近,国家意识到这事儿的危害,所以雷厉风行,整顿出版业,大幅减少给出版社的书号,曾经卖得越多现在减得越多。但这治标不治本,根本问题是——正规出版的纸质书根本养不起出版社,它才会谋求卖书号这种短浅利益。这是出版社唯一的救命稻草,怎会轻易放弃。所以国家给更少的书号,本想打压乱象,却让书号越来越贵。
现在,书号买卖仍然有,想出版纸质书,只要花钱即可。比之前贵两三倍,但其实真不贵。在这片灰色地带,只要能确保出版社的盈利——出版社不管哪来的钱,哪怕你直接给钱,只要让出版社盈利,一切都好谈。这种种交易、利益,最终还是要转嫁到读者身上,转化成纸书背页烫金的价格。



这就是纸质书、传统出版业的现状。



诸君也许对书籍抱有美好的幻想,那是知识的高塔、是进步的阶梯、是精神的桂冠。

大错特错。那是名、那是利、那是镀金的象牙和镶钻的权杖。你们想象不到,头发花白的教授,为了评职称,花钱买书号出一本书,再默默地把它塞进书柜底层;意气风发的医生,为了评职称,买书号出书,装帧精良、封面璀璨,自豪地摆在荣誉架的正中;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酒桌上烟雾缭绕,漫谈自己刚出版的诗集,心如烈焰、口若悬河;乃至中学老师的教辅、幼儿园的早教......这些教材最好卖,哪怕纯粹东拼西凑。



芸芸众生,谁也不是神仙。



这是一个因“名”而在、靠“名”逐利的行业。无名者付费求名,有名者持名分羹。可怜的是那些默默无闻、小众深术的学者教授,年老也许还有公家补贴,青壮年就只能任人宰割、被层层盘剥。想要出版一本专著,要么售高价割受众的韭菜,要么自己打掉牙往肚里咽。不是对不起粉丝和学生,就是对不起自己。后来年轻学者也想出些办法——集体和台湾某出版社合作,在台湾出版,比如“花木兰出版社”,这样便减少许多花销。